□文/图 本刊记者 呼东方

秦岭深处的青山绿水令人向往，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纷纷离开大山，到山西、内蒙古、河北等地的矿山打工。多年后，这些年轻力壮的汉子一个个变成尘肺病人，而他们的孩子又一个个踏上了打工之路……

吕仁义又感冒了。每一次感冒，他都觉得自己可能会挺不过去，这一次也一样。

吕仁义是陕西省平利县广佛镇松河村的村民，上世纪90年代去了山西打工，前几年开始感到胸口憋气，到县医院检查后，被告知得了尘肺病。

他起初并不知道尘肺病是什么病，但很快便有令他不安的消息传来，附近几个和他一起外出打工的老乡，也得了这种病，而且先后去世。

他这才觉得害怕了。

2013年5月21日，记者随公益组织“大爱清尘”志愿者来到平利县广佛镇，对广佛、冯家梁、松河等六个村子农民工尘肺病情况进行了入户调查。

打工的代价

平利县紧邻安康市汉滨区，处在陕鄂渝三省交汇处，号称“女娲故里”、“中国最美乡村”。全县人口23万人，农业人口就有19.7万人。

由于地处秦巴山区，平利县的地貌为“八山一水一分田”。虽然盛产著名的绞股蓝和富硒茶，但绝大多数山民由于耕地非常少，基本没有什么收入。

上世纪90年代开始，平利县与安康市的其他山区县一样，开始向外大量输出务工人员。平利县劳动人事保障局就业培训中心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据他们2012年年底统计，全县有4.8万农民工外出务工。

这些离开大山的农民大多去往山西、河北、内蒙古等地打工，最早出去的一批人很快传回消息：“每个月能挣一千多元！”于是，大山里更多青壮男子踏上了打工的征程。

记者是在广佛镇中心医院见到吕仁义的，他正是当年那支外出打工队伍中的一员。

1998年，吕仁义跟着当地一名叫刘波的工头到了山西忻州。他清楚记得，自己第一个打工的地方叫山西省忻州地区沙河金矿土产公司。

“矿洞里全是灰，连对面的人都看不清。”吕仁义在井下做了几年风炮工，“连个口罩都不戴”。后来，他又换到了另一个同乡工头金国宗手下干活，因为那里给钱多一些。

2009年，吕仁义在平利县医院被确诊为尘肺病。家人带着他到省城检查、住院，但并没什么效果，病情反而越来越重。如今，他已是尘肺三期，体重由原来的130多斤下降到80多斤。

吕仁义曾想过去山西找带过他的工头讨要看病的费用，但工头早就找不到了，况且他10多年的时间换了十几个地方打工，也没有哪个老板承认是在他那儿患上的病。

这期间，与吕仁义同在山西金矿打过工的老乡金贵平和刘诗平陆续离世，他觉得，自己也快了……

今年年初，吕仁义和家人听说铜川矿务局医院专门治尘肺病，就抱着一丝希望去了一趟。“阴历的二月十二，我就到了铜川，检查完，大夫告诉 我是尘肺三期，不能洗肺了。”吕仁义一脸绝望地说。

这几年为了治病，家里不仅花光了吕仁义打工赚的所有钱，又背上了3万多元的债。“我让我的后人再不要出去打工了，在家好好种地。”吕仁义喘息着说完这句话，眼含泪水。

记者临走时，头发已经花白的吕仁义还是有点不甘心地追问道：“这病真没得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