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而美的针灸馆,它所滋养出来的医患之间的氛围,有时候更像家人,或者说,像一个快乐的养老机构、预防保健机构。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界限并不是那么鲜明,但是它又有某种界限,是诚然可以信赖的医者。病人在这里把疾病或者痛苦倾诉而出,全部交付给大夫,大夫精进施治,竭诚提供健康服务。老龄化社会以及慢时代的向往之下,小而美的针灸馆也许提供了一个样本,这样一个可以很有尊严的面对疾病、衰老、疼痛的服务机构,它是怎么做到的?
每一天既枯燥又不枯燥,因为身体每一天都是新的。
小而美针灸馆,承担起了社区预防保健、自助养老的功能。
这是一家子承父业两代传承的针灸馆。“九针堂正”这个微信名,代表了80后针灸大夫闫飞成长阶段,一个重要的自我接纳。
“九针”是中国针灸自古流传至今的九个针具,为针灸人代言那是自然不过的。“堂正”倒也符合闫飞一身的堂堂正气。有一段时间,闫飞迷上了京剧《将进酒》,在家一遍一遍听。妻子陶蹦蹦都无语了,也许是那个昂扬高亢的唱腔契合了他的精神底色。
针灸大夫闫飞
另一方面,他又有极其清醒冷静甚至保守的一面。疫情前,整个社会快速发展,有一段时间,针灸馆有种跟不上时代节奏的“慢”,朋友鼓动他一起承包医院的科室,把事业做大做强,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在他看来,做大做强不符合中医的行业本质,一位针灸大夫的时间精力,一天能服务几十名病人,已经是极限运动了。所以,他和弟弟照菲安安静静地守着父亲留下的这个摊子,服务好这些老病人,以及老病人们陆陆续续介绍来的新病人。
回到医和病的本质
针灸馆很小,但服务社会的年头已经不短了。每天清晨,病人从这座城市的东南西北汇聚而来,他们当中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
闫飞原来的微信名是“江湖郎中”,父亲(闫堪栊)去世后,他撑起了针灸馆,就把微信名改为“九针堂正”。从“江湖郎中”到“九针堂正”,闫飞也真正找到一名中医针灸大夫的感觉了。
闫飞看上去有种少年老成。他从初中就皈依了佛教,所以会在很自然的时候,给病人灌输一些无常和缘起的佛法智慧。
和少年时代死活不让父亲给他扎针一样,他的从医之路也经历了一番“抵抗”。一个年轻后生,天天跟一堆上了年纪的病人们泡在一起?他逃跑的方式就是和朋友去喝一场酒。
虽然经历挣扎,但最终屈服于父亲的威严,也折服于针灸这门古老技艺的神奇效果。
就连父亲对他的教育风格,也有一种老闫大夫的生猛直接。他让闫飞在坑坑洼洼的田地里练习摩托车,“平坦的大道怎么能真正学会?”老爷子说。
闫飞经常逃跑,但是看到父亲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不得不回来继续静下心来跟着父亲学习针灸。他慢慢破除掉对于老人的偏见,真正融入到了他的病人,这些低龄、高龄老人当中,甚至融入到他们晚年最后的岁月当中,成为可以分享一切痛苦与欢乐的家人。
针灸馆是父亲传承下来的,很多老病人都是父亲的铁粉。真正改变闫飞的,也许恰是眼前这些上了年纪的“病人们”。现在他早已不再是父亲强迫的那个状态了,而是真正和针灸馆融为一体,和这份健康事业和这些上了年纪的病人们达到了一种和谐。
弟弟照菲从陕西中医药大学毕业后,也留在针灸馆工作,和他一起扛起了这间家族针灸馆的传承重任,不知不觉也快十年了。弟弟天性善良,性格温和细腻,颇有医学天赋。中医的确是需要天赋的,这些年也来过几位学徒,都学了没多久就走了。
闫飞如今的幸福感来自于每天一到针灸馆,满屋子的病人的信赖和喜悦。有时候他拿着母亲燕子(闫飞和照菲的母亲本名史小燕,在针灸馆病人们无论长幼都喊她燕子)做的菜盒站在针灸堂和艾灸堂中间的过道口,听着病人们谈笑风生,脸上露出非常幸福、知足的笑容。
母亲燕子也练就了一个人能包十几个人的饺子的做饭能力,因为每天中午都会有病人在针灸馆吃饭。而弟弟照菲年纪轻轻的也成了老病人口中的“小神医”。
在针灸馆,闫飞至今仍能感受到父亲老闫大夫留下的财富,是什么呢?
老病人当中流传着老闫大夫的各种传奇,他的耿直、他的暴脾气、他的酒量,他的医德医术,还有对病人毫不留情的“棒喝”,还有五点起来给大肠经的病人扎针诸如此类点点滴滴为病人奋不顾身的往事流传在针灸馆。在病人心里,都珍藏着这份感恩。
闫飞给新病人号脉和问诊时,有时就像侦探高手。有一次,他真的“审”出了病人胃寒的原因,竟然是小时候偷喝冰橙汁烙下的病根。还有一次他通过问诊准确判断出:这是手术后神经粘连的病例,解除了病人长期未解之痛的迷惑和白白所受的苦。
对闫飞来说,把这间小小的针灸馆经营好,真诚地服务好每一位新老病人,就已经是在为弘扬中医做出贡献。因为很多的病人都是从这个针灸馆开始认识中医。
有时候,他觉得是自己所服务的对象,这些步入老年的病人们,他们的真实状态、真情实感、真实需求在引导着这间健康服务机构的发展,一切自然而然,朝着一个温和而良善的社会,慢慢奔涌而去。
感觉到针灸馆流淌着的爱和信赖时,闫飞相信,父亲的爱也以某种形式依然存在。
“养生男孩”是一股清流
闫照菲有一次跟病人讲自己的名字,病人以为他是飞翔的飞,没想到是这个“菲”字。他说,父亲起的这个名字是“阳光照在小草上”的意思。一下有了画面感,倒和他温和阳光的个性十分契合。
照菲有一种难得的平等心,源于他天性的简单善良温和。病人很容易向他敞开心扉。他有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似乎这样更好,安静的聆听,和病人一起吐槽,或者哈哈一笑,就很治愈。
有一次病人狠狠向他吐槽:被儿子气的多么心塞抓狂!他只是温柔的笑着说了一句:你就是一边生着气,一边还要心疼他……一下戳中病人的痛点!对呀,就是这么矛盾,结果病人自己释怀了。
90后的他喜欢打篮球,虽然自称打的是养生篮球,但球场上奔跑的他,有种针灸馆里难得见到的酣畅淋漓的热情。
有时候针灸馆就像一个快乐的养老院,很多有才艺的老年人在这里调理、养生。照菲从业之初,就被眼前这些高龄病人身上的活力震惊了。病人扎完针,往沙发边一站,抬头挺胸,歌声嘹亮到让他怀疑: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病人吗?针灸馆附近有好几家文艺单位,他的病人中不乏多才多艺的老艺术家。
照菲的成长背景,接近一种自我成长。母亲燕子长期在西安工作,几乎完全顾不上照顾他。
在小镇上读高中时,照菲发现重点班有很多“不人性”的规矩,他和同桌说话,也会被告到老师那儿。他打电话让妈妈给学校说,把他调到了普通班,这让他在高中时代没有受到太多束缚,自由自在地度过了青春期,他迷上周杰伦也迷上篮球,也造就了他健康阳光真诚的气质。
因为家庭的缘故,大学考中医药大学是毫无悬念的。但是选择专业的时候,并没有选择针灸。父亲让他学康复专业,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一种远见。
他有种真诚和成熟,他面对病人的时候,也是全然真实而敞开的,就像一面非常纯净的镜子。
照菲表面温和,内心其实也有自己的小倔强,守护着自己内心的纯净地带,不违真心,也不随波逐流。所以他有足够的勇气,自己定义爱情、家庭、生活,甚至针灸事业的意义。
疫情期间,照菲的对象娜娜(那时候他们还没结婚)结束国外的工作回不来,被困在迪拜,没有回国航班,机票也熔断。照菲每天扎完针,还要忙着装修婚房。那是相当煎熬的一段时期,针灸馆的叔叔阿姨级别的病人们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默默守护着这位年轻温柔的大夫。所以,当娜娜终于抢到高价机票飞回广州,尽管隔离十四天后回到家还要居家隔离七天,但针灸馆所有的病人们都欢欣鼓舞。燕子也松了口气,终于看到儿子的笑容了。
历经坎坷,久别重逢。娜娜回到针灸馆那天,针灸馆里有点荷尔蒙泛滥,被这对小情侣感染的,这些阿姨们脸上也挂着恋爱的笑容。
照菲结婚的那一天,现场有几百位嘉宾,很多是上了年纪的病人,都来见证他们的幸福,并为他们送上祝福。
闫飞将弟弟结婚后三个针灸日,设立为免费针灸日,有一种大庇天下病人俱欢颜的豪情,以此表达自己的感恩。
针灸馆日常
执业多年后,照菲也经常被他的老病人们称为“小神医”。他当然也越来越珍爱针灸这个宝藏。今年三月底的一个周末,他还加班为给一位沙特阿拉伯友人扎针,他说希望她能对中医有更深的了解。
2024年春天,照菲出现在春花绚烂的篮球场,下班后锻炼身体,去年一整年他都没怎么打球。
生命的轮转,和这个春天一样昂扬、美好。
医和病:美好的关系都是相依为命的
虽然老闫大夫没有留下任何笔记,但是针灸过程中以心传心的传承,似乎超越文字。
有一次,闫飞给病人讲父亲在部队学中医的故事,病人们躺在床上扎着针,听得心惊肉跳。
老闫大夫十七岁参军到了野战部队,遇到了北京来的很好的中医师父,从此走上中医这条路。那个时候,部队的军医以中医为主,中医也没有像现在这样衰落。
雨天在野战医院用架子车改造的平板车搬运尸体到太平间,路坑坑洼洼的,两边都是稻草,雨天路滑,有的时候尸体从车上掉下来,17岁的老闫大夫就停车,把尸体重新抱上来,再推着往前走。他的学医生涯就是从这么具体的对生死的感知开始的。
闫飞和照菲都是很多老病人看着他们成长起来的。照菲从大学毕业就在自己家的针灸馆服务这些亲人一样的病人们。他说,医生和病人是互相成就的。
针灸馆的确是一个领悟生老病死的真实场域,每个病人的身体都承受着某种生存压力和精神压力……很多人只有号脉的时候才会说出自己饱受的折磨和疼痛。
针灸是古人天人合一的智慧。穴位的名字里能看到天空大地、高山流水、丘壑丛林,甚至看到飞鸟在光影里忽闪也不奇怪:比如翼风。
但是太溪穴,这么自然风格的穴位,在针灸馆却被老病人记成“太稀”——稀饭的稀。她说自己爱喝稀饭,这样好记。
总有病人拿针盒时,掩饰不住欣喜:昨天头疼欲裂,今天已经明显好转,简直叛若两个世界!
一位天水来的病人,一大早就赶到针灸馆等闫飞,见到闫飞拿出自己的检验报告。老人一脸惊奇,觉得不可思议,辗转多个医院求治无果的“病症”消失了!他在针灸馆也就扎了一周而已。
看不见的经络是人类的宝藏。古人与万物连通的内观智慧,现代人远远不及,现代科学至今仍在不遗余力地验证经络的神奇与超验。有时候闫飞觉得,中医是这么古老,却又那么年轻而超越。
燕子也是虔诚的佛教徒。有时候她给病人艾灸时也在默念佛经,带着耳机不自知的念出了声,拿艾条,点燃,走来走去,像个移动的念佛机。
针灸馆外间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的电视屏幕里面,有好几年都放着净空法师的佛法开示。放了好久,闫飞觉得没人听了吧,换成了弘一法师、虚云法师之类的人物故事片。结果有病人问,怎么不放净空法师了?
原来病人们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都听着呢,听着听着就入心了。
针灸馆也是一面社会的镜子。几乎能照见所有的社会病。二胎妈妈病人越来越多,身心俱疲。闫飞偶尔提醒她们,减少控制欲哦。
这个世界的疯狂在于不断鼓励人们去追求更好更好更好,总要求更多更多更多,而忘记了最根本的一件事:生命是有限的。
闫飞鼓励病人减少贪欲,真诚而真实的面对当下的生活。有时候他笑着唠叨80后同龄病友:你现在还不断烦恼要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还有多长时间?
他相信针灸是可以帮助人类身心妥善同步的。每一天号脉,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身体,病人和医生都在训练身心的同步,而通过经络的调理,达到身心相合。
在针灸馆也会慢慢发现一种变化,医生越来越谦虚,病人越来越敞开、欢乐,形成另外一种和谐。
70多岁的姐妹花,在针灸馆里偶尔见面,分享各自的生活近况,有时候交换一些礼物。针灸馆成了姐妹俩相聚的场所。她们从最初陪着母亲来找老闫大夫扎针,到送走母亲,又经历了老闫大夫的去世,再到自己也已然迈入古稀之年。姐妹花身上仍然有某种活力。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来扎一段时间调理一下,然后和朋友结伴去旅行一段时间,慢慢形成了自己老年生活的节奏。
每周四下班后,闫飞会给几位对中医有兴趣的病友上中医课。他的出发点单纯,既然有兴趣,不如系统的学一下。真能领悟一二,对于她们照料家中的老人孩子都有好处。
在扎上针安静下来的时光里,米线刘姐的脸上有种小女孩的纯真。鸡飞狗跳纷纷扰扰的大家庭里的纠纷,此刻淡去了。烦恼虽没真正断除,但是这一刻,她获得了宁静。
针灸馆有一种随着时间流淌所滋养出来的安静。照菲说,“脉象是不会骗人的。”
对于疾病和衰老的恐惧的消除,是能够真实做到的。这就回到了中医针灸的本质,它真的是调动身体里的自愈能力,不再依赖外境的干预包括药物,通过经络的疏通和气血的平衡,而达到一种身心和谐状态。这种和谐可以滋养生命,让一个人充满旭日般的信心,思考问题也不会落入落日心态。慢下来,静下来,会发现这个世界值得珍惜的美好无处不在。
某一个瞬间,清晨第一波的病人全部扎上针,盖上了毯子,房间里有一种非常奇妙的安静,疼痛和不适带来的情绪波浪似乎得到温柔的安抚,归于大海的平静。
在那个被妥帖照顾的瞬间,每一位病人都回到了本真的状态,没有恐惧。闫飞慢慢发现,病人全然的信赖,才是最好的特效药,也是针灸馆最大的财富。他总说,医学是性命攸关的事。医与病之间,也是性命攸关的关系。
走出自己的传承之路
老闫大夫多年都没有收徒弟,后来终于收了徒弟陈文杰。他一定是看中了这名徒弟身上的善良、实诚和那股钻劲儿。他当然知道,真正历练出一名中医针灸大夫要经历怎样的寂寞隐忍和艰苦打磨。
陈文杰在周至老家移民搬迁社区打造的针灸门诊,就像这个健康的细胞分裂出来的一个细胞。然而,他所服务的老年群体和城市里拿着退休金的这些老人的境况完全不同。
真正探索出自己的传承之路,是疫情爆发后。陈文杰结束了在西安多年的学徒生涯,回到老家周至。成婚之后,和妻子晓利开了一间服务社区乡民的针灸小门诊。
当初,陈文杰坚定绝决地辞掉工作,跟老闫大夫学针灸,因为他在针灸馆这些阿姨叔叔级别的老人们身上,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其他职业感受不到的“尊重”,这是一种没有掺杂任何利益的那种互爱和尊重。
陈文杰再也不想因为“谋食”放下所学,去做不随心的杂事,何况从小他就有个中医梦。中学时,他就梦想着将来在山野做一名小大夫,采药、诊病,自我深造,与世无争。
老闫大夫去世后,他就跟着闫飞学。每天五点起来研读医书,八点到针灸馆上班,回到家再把一天所见的病人病例和相应的技术,在脑子里重温一遍,再把医理反复琢磨琢磨。
回到老家周至后,陈文杰和妻子晓利同心协力,在搬迁下来的移民社区开了一间自己的针灸馆,服务移民搬迁社区的乡亲们。
他和闫飞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陈文杰面对的是农村老龄群体,这个群体当然更让他心疼一些。乡村的老人有时拿着块块钱来找他扎针,他都不忍心收下这些辛苦钱。雪天,很多老乡骑行十几公里来找他扎针。“这么大的雪,这么滑的路,您说容不容易?我安能不尽全力。”
白墙白瓷砖地,移民搬迁的社区里,陈文杰的针灸馆为当地乡亲们提供针灸服务,墙上挂着一面锦旗,对这个半路转行的针灸大夫来说,意义非凡。鼓励他一直往前走的,就是点点滴滴的慈悲良善和对这种良善的回馈。
陈文杰回到周至老家后,为当地乡亲们提供针灸服务。
在老家周至的陈文杰依然读书不辍,努力提高医术。古法制药探索,也同样一丝不苟,没有半点轻慢。
他从两个古方开始:一个是玉灵膏,一个是黄精。探索古法制药,纯粹用古法手工炮制,保持和城市的病人的连接,同时也跟未来市场所亟需的康养保持某种探索。开方开的是时间,用时空下的药物之偏模拟平衡时空下的人体之偏。
这几年,背不完的方子,洗不完的黄精。一家人通宵达旦,洗黄精洗的甲肉分离,鲜血直流。陈文杰是用诚心和“意志力”探索自己的传承之道。他用古法熬制玉灵膏,实实在在用柴火蒸制108小时!
“天亮了陪着太阳针灸,天黑了陪着月亮做古法。做‘一人一方的秋梨膏’;做‘108小时的柴火玉灵膏’,做‘九蒸九晒的野生黄精’……每一个步骤自己亲力亲为,虽然费事劳累,但知己知彼,彼此安心!”陈文杰这样写到。
黄精采收的季节,全家总动员,没日没夜地忙,所有亲戚邻里都来帮他采收、拔毛、清洗、杀青、晾晒……日日搬出搬进。采药人披星戴月、涉水跋山的苦他也尝过了,偶尔得以小憩,回到山上的老屋,烧堆火,久久地发呆……
那是难得的属于自己的时光。“忙碌完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窗前,安静的喝茶,安静的看雨,想一遍今天的病人,今天的用方,治症的得失,处理一天的情绪。”他常忆念自己一路走来所遇的恩师,包括老闫大夫,“没有老闫大夫,就没有我的今天……”“恩师的心法刻刻在心,薪火相继,时时想起师傅,我心盎然轻盈,才思奔涌,如临师面!感恩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位老师。”
几年下来,社区针灸馆的病人稳定些了。陈文杰和妻子得空到山上小住休息,也向自己喜欢的山居生活慢慢靠近。有志趣相投的同学,想改造山上的房子。他想着,未来也许可以朝“治养结合”的方向发展,可以扎针抓药,还可以常住调养,可以接待外地的病人了。
尾 声
即使在老闫大夫去世好几年之后,仍然可以从老病人激情昂扬的讲述中,体察到这间小而美的针灸馆创始人鲜明的个性,耿直的性格,还有为病人全力以赴的职业本能。这些生动的讲述中,流淌着爱意。
闫飞已经没有父亲那样执着于“改变”自己的病人了,虽然每个病人的疾病都能从他们的生活方式或者思维方式找到某种根源。
“又贪吃了?没关系!”他对一边来扎针减肥一边依旧暴饮暴食无法自控的病人说,“你们的恶习都改掉了,病都治好了,我不就失业了?”“再见,你是最胖的!”他经常故意反语刺激这些“惯犯”。他和病人之间甚至和病之间,不再对抗,而是更善巧的根据他们的个性去寻找辨证施治的方法。
偶尔会有一种穿越感,病人依然挤满小小的针灸馆,燕子房间里的按摩床上、她自己睡的大床,都躺上了扎针的病人。书架上依然满书架老闫大夫收藏的医书,里面还有竖排的黄帝内经。还有一张多年前的全家福,老闫大夫和燕子坐在前排,后面站着尚不谙世事的闫飞和照菲。
老闫大夫的故事依然在针灸馆里流传,病人们谈论他,像谈论一位老朋友。仿佛他并未远离。闫飞和照菲传承了父亲的医术,也传承了他的医德和仁心,服务着他的病人们。
老龄化时代,这间小而美的针灸馆像一个小小的甚至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社会细胞,但是它是一个非常健康的细胞。
在这间服务老龄群体为主的机构,两位年轻的针灸大夫,以精湛医术为长期信赖他们的老年人提供健康服务,它们共同构筑的一个单纯的经营环境和场所。恰恰是这种单纯,给老人带来了最大的尊严。他们可以单纯的面对疾病和衰老,甚至自身,没有添加任何目的性,一切都非常单纯善良。给生命带来了最大的尊严。
文|《新西部》杂志|李 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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