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东方

2020年1月7日出现在直播间的曹文飞，跑在众多县长的前面，成为疫情期间最早一批少有的踏入直播间带货的县长。

有人统计了一下，从“素人”到拥有13万以上粉丝的网红，曹文飞只用了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他还创下了短短两个小时的直播就卖出去16000斤（2000单左右）的砂糖橘的纪录。

▲2020年1月18日，央视新闻媒体到乐业县开展扶贫年货直播活动。乐业县委常委、副县长曹文飞（左），副县长陈允刚（右）参加直播活动。

2021年10月，在广西乐业县，一条短讯在当地人的手机上不断“刷屏”：“曹县长回来了！”

此时，正是乐业县猕猴桃的采摘季，得知曹文飞回到乐业，果农们悬着的心都放下了：“今年的果子又不愁销了！”

曹文飞是从北京到乐业挂职担任副县长的，并于2021年5月已卸任回京，但乐业的乡亲和网友仍然亲切地称他“曹县长”。

2020年5月，在国务院扶贫办、国家广电总局、广西壮族自治区农业农村厅指导下，快手联合中国社会扶贫网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桂平市、平南县、乐业县、金秀县、隆林县以及蒙山县举办“百城县长直播助力”专场活动，线上直播销售。在这次活动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时任乐业县副县长曹文飞，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直播网红。

副县长站在了镜头前

如果时间倒回到2018年，曹文飞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走进网络直播间卖农产品。

曹文飞是中国广核集团选派至乐业县担任扶贫干部的。乐业县是广西西北部百色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属于国家14个集中连片特困地区之一的滇桂黔石漠化区，被称为“世界天坑之都”，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国家级深度贫困县。从2002年起，中国广核集团开始在乐业县帮扶助贫，需要定期给该县派驻工作人员。2018年12月，曹文飞作为选派干部到乐业县挂职，担任乐业县委常委、副县长。

乐业县气候温和湿润，主产水稻、花生、油菜、甘蔗、棉花等农作物。近些年，为了帮助农民脱贫致富，政府在脱贫攻坚中引导农民种植了数千亩红心猕猴桃、砂糖橘、沃柑、芒果等水果。但是，因当地山高路险，交通不便，销售水果成了困扰当地政府和果农们最大的问题。

曹文飞来到乐业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当地果农砂糖橘不好卖。乐业县新化镇百坭村2013年起开始种植砂糖橘。2018年，“七一勋章”获得者、时代楷模黄文秀请来技术员，带回新的种植技术，扩大种植规模，全村砂糖橘种植面积扩大到2000多亩。她还引进专业公司，建起规范化的砂糖橘产业园，群众以土地入股，公司负责砂糖橘的技术和管理，全村砂糖橘产量由原来的6万多斤增产到50多万斤，她四处奔走，引来了四川、贵州、云南、海南等多地的果商，终于打开了销路。仅砂糖橘产业惠及建档立卡贫困户195户888人，贫困户覆盖达100%，实现全村人均增收2000元。

2019年年底，百坭村漫山遍野的砂糖橘大丰收，产量达200多万斤。但到了2020年年初，受刚刚开始的疫情影响，砂糖橘的销路出现了问题，为此乐业县上上下下齐动员，但销售依然很不理想。

2020年1月4日，正在北京出差的曹文飞接到乐业县文旅局副局长刘牡丹打来的电话，提出让他带货直播百坭村砂糖橘的建议。“我合适吗？”这是曹文飞的第一反应，他对刘牡丹说：“但凡能找到别人，就别让我上。”

习惯了央企密集又低调的工作节奏，曹文飞从没想过带货直播：“我毕竟是县委常委和副县长，万一哪句话说不好，给党委政府抹黑带来影响怎么办？”他赶紧上网搜索有没有领导干部直播带货，发现山东有个县长直播吃鸡卖鸡，才算对直播带货有了画面感的直观印象。

其实，这次直播并不是刘牡丹副局长的心血来潮，而是一场有剧本、有团队、有流量的带货直播。在此之前，县文旅局已经打通了直播平台的渠道。1月6日，曹文飞赶回乐业县后，县文旅局很快联系到快手广西分公司进行播前策划，快手工作人员又对曹文飞进行了培训，让他第一次明白，动态、连续的视频分享和特定的直播互动，是吸粉的重要技巧之一，也是流量的保证。

当然，这背后还得有平台的不断“推流”。在曹文飞第一次直播启动之前，相关渠道已经为其预留出了流量窗口，能成百上千倍拓宽其直播投放的受众市场。

2020年1月7日，曹文飞终于站到了镜头前面。

这么多老铁还在问呢

▲2020年11月27日，曹文飞在第十八届中国国际农产品交易会暨第二十届中国西部（重庆）国际农产品交易会上带货直播。

1月7日晚上和曹文飞一起直播处女秀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乐业县人民政府副县长陈允刚。他俩也是疫情期间最早一批踏入直播间的带货县长。

直播首秀持续两个小时，这对于第一次接触直播带货的两位副县长而言，不仅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更是一次重要的挑战。为了“讨好”快手粉丝，两位副县长在直播间不仅要回答网友的各种问题，更是拿出十八般武艺，现场做起了美食比拼，向网友们展示乐业砂糖橘的各种花样吃法。特别是来自东北的曹文飞，越直播越兴奋，站起来唱起东北二人转《小拜年》，还头顶“砂糖橘，9.9元”的牌子向观众推销。进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许多网友点赞后就下单购买。

第一次直播大获成功，400万斤滞销的砂糖橘卖出16000斤，这远远超出曹文飞期望的500单。他无比亢奋，直播结束时还不愿意下线：“这么多老铁还在问呢，应该继续卖啊，我不过瘾。”

据乐业县电子商务中心的数据统计，这次直播活动一共带来15.3万人在线观看，线上销售2471单，在直播前后还通过不同内容和视角的砂糖橘短视频形式，吸引众多老铁（网友）围观，并成功转化600多单的销售量。曹文飞直呼：“想过好，但没想过这么好！”他感受到了粉丝与流量带来的巨大红利：“这个东西对于刺激消费太厉害了，相当于你带着几千人在乐业逛街。”

曹文飞决定趁热打铁，3天之后的1月10日，正值2020年春运首日，他带着直播团队来到百色火车站，与中国铁路南宁局集团有限公司百色车务段合作，向往来旅客推销乐业砂糖橘。站在舞台中间的曹文飞不时向旅客们喊到：这是来自百色乐业百坭村的沙糖橘，每一颗都是带着露水采摘的，每一颗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为的就是把最新鲜的美味送给你。而身着民族服饰的乐业旅游局副局长刘牡丹则不断为旅客送上香甜的橘子。

2020年3月4号，曹文飞又开始直播带货乐业沃柑，一下子卖出去4万多斤，比第一场直播售出的数量高出2倍多。在他直播之后的一周内，全县10万斤沃柑售罄，有粉丝想回购都未能实现。

让曹文飞惊讶的是，他几天不上线，粉丝便会在快手上“戳”他，给他留言，提醒他现身：“曹县长我爱你！”“曹县长你在哪，想看你直播！”这样的关注，让他一时难以适应，有点措手不及。“直播只占据我整个工作时间的10-30%，我的直播频率一直不高，经常有粉丝呼唤我，问县长啥时候直播啊。我便和粉丝说，你们能不能不要戳我了，戳得我好着急。”

据统计，仅曹文飞一人直播带货，就为乐业县累计带货销售砂糖橘、沃柑等农产品140万元。

培育30位带货网红

曹文飞在乐业县的主要工作是对口扶贫。与其他带货主播不同的是，他不仅要负责直播，更要承担直播之后的工作对接，以及地方电商经济发展的长久规划。于是，在直播间带货的同时，他也在思考如何延长水果的保质期，“能多放一天，就多一天的销售，少一分损失，多一分收入”。

曹文飞想到了自己的单位正好有这样的技术，经过联络协商，中国广核集团决定为百色市援建一个项目——高能电子束辐照保鲜站，这个投资1800多万元的项目建成后，可为百色周边200公里半径内农户提供农产品保鲜服务。以红心猕猴桃为例，经过高能电子束辐照保鲜，果子的口感和品质都不受影响，保质时间却可由原来的四十天左右延长至一百天。

另外，曹文飞看到了果农用肥的成本过高，就多方奔走，为乐业争取到一个生物质有机肥项目，这样一来，过去果农从外地买回一吨有机肥需要1300元，如今在家门口花费不到950元就能买到上好的有机肥。

曹文飞还为乐业引进了投资15亿元的风电扶贫项目，并吸纳村集体经济入股，惠及63个村约11万人。

虽然事务繁杂，但自从开始直播带货，曹文飞还是要排除一切影响坚持做下去。为了做好每一场直播，多卖点货，他下足了功夫，提前熟悉产品的特点优势，自己写出台词，还经常一个人排练到深夜，精益求精。用他的搭档刘牡丹的话来说：“他几乎成为了一名专业主播。”

有时，曹文飞会翘起一只脚，竖起两只大拇指，推荐乐业旅游，满足粉丝想看“县长好萌”的心理期待。据不完全统计，2020年全县近80%来乐业旅游的游客，都是因为看了曹文飞的直播推介才来的。

曹文飞直播平台账号上的简介文字是，“我要做一位有才华的带货县长，为农发声，为脱贫事业站好岗！”从账号开通那一天起，曹文飞的这一心愿就再没有改变过。

2020年4月19日，农业农村部首次表态，针对网红直播带货销售农产品的新形式，将加快实施“互联网+农产品”出村进城工程，加强与电商合作，加快新技术、新模式、新业态创新步伐，为促进农产品流通提供支撑。

▲2021年10月，曹文飞特意返回乐业，为当地丰收红心猕猴桃录制了带货视频。

同年5月，国家发改委地区振兴司与阿里巴巴集团合作在淘宝直播，曹文飞出现在淘宝的直播镜头前。虽然淘宝并没有像快手那样给曹文飞推流，但在直播的四十多分钟里，曹文飞也卖出去400多单农产品，很多订户都是他以前直播积攒下的粉丝。

接着，曹文飞与团队又在“中粮我买网”“万国汇”“快链通”“本来生活网”等电商平台帮助乐业县销售猕猴桃。他还通过单位及央联食品保障分会销售乐业县红心猕猴桃等产品达573万元。

数据统计显示，仅曹文飞一人直播带货，便累计为当地带货销售砂糖橘、沃柑、红心猕猴桃等特色农产品900多万元。

但是，曹文飞并不想使自己更红，所以当多个电商平台提出与他签约，他都拒绝了：“我不是为了个人走红，而是为了乐业县。”他设想从乐业县驻村扶贫第一书记中至少培养出30位与他类似的带货网红，而且在他扶贫挂职期满之前，这些书记网红能达到人均10万粉丝的水平。

曹文飞第一次直播带货之后，物流和售后也出现过一些问题，收到一些投诉信息，他曾对当地负责发货与售后的电商中心发过脾气。因此，在培养直播带货网红书记的同时，曹文飞对全县整条电商产业链条的物流和售后环节进行了细致的调整。他说，“乐业县电子商务中心还需要提高服务意识和服务能力，以挖掘更多的创新活力和市场主动权。”

曹文飞还选择拓宽直播与视频内容的“戏路”，除去农产品，还将生物质有机肥项目的选址和设计研究环节，以及关乎地方经济发展的内容，比如旅游产业发展搬上互联网，与粉丝分享，取得了异乎寻常的效果。

2020年11月，央视新闻通过一则《让老百姓脱贫致富就是正业》，对直播带货的副县长曹文飞进行了报道，他被评为“扶贫之星”。

2021年5月，当挂职期满的曹文飞要回北京时，收到了一个“特别的礼物”。乐业县新化镇副镇长、前乐业县融媒体中心副主任黄耀磊作词作曲并演唱了一首《大东北和小东北的故事》。黄耀磊说，歌曲采用白描手法，把曹文飞在“小东北”乐业县工作期间的点滴、热心帮扶的动人故事唱出来，旨在让更多的乐业人记住这位热情洋溢的“东北汉子”、人气爆棚的“带货能手”以及踏实肯干、心系村民的“网红县长”。

曹文飞离开乐业时曾对果农们承诺，他虽然挂职结束，可心仍留在乐业，为乡村振兴助力的脚步不会停歇。

曹文飞说到做到。2021年9月，中国广核集团帮扶乐业的红心猕猴桃产业园首年丰产，曹文飞专程从北京赶回乐业，再次出现在直播镜头里，帮助乐业村民再次销售猕猴桃。这可真是应了《大东北和小东北的故事》这首歌里对他的称赞：“这大东北的汉子，他就是有办法，咱村里的事家里的事，都办得妥妥的……”

（责任编辑 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