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儒
《朱鹮保护蓝皮书》表明,四十年来,我国朱鹮保护事业取得了明显成效,并成为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和秦岭生态环境保护的重要组成部分,朱鹮从“发现”,到“保护”“繁衍”“复兴”,实现了涅槃重生的生态奇迹,成为生态保护事业的重要范例。
2021年10月26日上午,陕西省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举行《朱鹮保护蓝皮书》发布会,引起了舆论高度关注。
截至2020年年底,陕西省朱鹮种群数量已从发现时的7只发展到5257只,占全国的79.45%,占全球的68.67%。目前,朱鹮野生种群栖息地全部在陕西,面积由发现时不足5平方公里扩大到1.6万平方公里;分布范围已经由最初发现时的陕西洋县姚家沟逐步向东亚历史分布地恢复,浙江、四川、北京、上海、河北、广东和日本、韩国都已经重建种群,呈现出以秦岭为中心向四周扩散的趋势。
▲树立在陕西洋县朱鹮生态园的“近代朱鹮之祖”雕塑,以纪念1981年5月世界上仅存的七只野生朱鹮在洋县发现。
东方宝石 重现洋县
朱鹮,又名朱鹭,俗称红鹤,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红色名录濒危(EN)物种,素有“东方宝石”美誉。据文献记载,朱鹮曾广泛分布于亚洲东部,北起俄罗斯西伯利亚布拉戈维申斯克,南至中国台湾东港,东达日本岩手县宫古,西抵中国甘肃、青海交界处。我国为朱鹮的主要历史分布区,曾广泛分布于黑龙江、吉林、辽宁、北京、河北、山西、河南、山东、安徽、上海、浙江、江苏、福建、内蒙古、陕西、宁夏、甘肃、青海、海南和台湾20个省(市、自治区)。明清时期,朱鹮在陕西的分布范围,北至榆林府谷,南达汉江盆地,几乎遍布全省。
20世纪60年代,陕西省朱鹮已经退缩到关中平原及以南的秦巴山区,至此以后陕西全境已难觅其踪迹。1964年,在甘肃省康县采集的1只个体,曾被视为中国朱鹮的“最后记录”。20世纪70年代后,随着朝鲜半岛、俄罗斯和日本野生朱鹮相继灭绝,国际社会及学术界呼吁加强对朱鹮的保护,相关国家和国际组织把朱鹮生存的最后希望寄托于中国。国务院环境保护领导小组要求中国科学院等单位在全国范围内寻找朱鹮,为期三年的寻找朱鹮的调查活动由此开始。
据介绍,1978年10月,原陕西省林业厅向原林业部报送了《关于开展朱鹮调查的报告》。1979年,陕西省林业厅组织陕西省动物研究所、西北大学和陕西师范大学等单位,成立了朱鹮调查小组,开展朱鹮调查。调查范围涉及陕西省户县、周至县、眉县、华县、洛南县、洋县等14个县以及甘肃省徽县、武都县等地。
与此同时,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成立了朱鹮调查队,从东北到华北,从华东到西北,历时三年,跨越13个省市,行程5万余公里。1981年5月,调查队第三次来到陕西洋县时,终于在洋县八里关乡姚家沟村及附近的金家河村发现了世界上仅存的7只野生朱鹮,其中姚家沟村1对成鸟、3只雏鸟,金家河村一对成鸟(当年未繁殖)。这7只野生朱鹮被命名为“秦岭一号朱鹮群体”。
另有资料披露,1956年,西北大学生物系曾在西安北郊的草滩采到过一只朱鹮,此地后因垦荒造田,已无朱鹮分布。陕西的凤县、南郑和甘肃的武都历史上都曾有朱鹮,因大树砍光,后已绝迹。
一份1979年定稿的调查报告和手稿显示,洋县贯溪公社和黄安公社、城固上道院公社,以及汉中、周至、眉县等地,由于有人枪猎鸟类,已无朱鹮和其他鸟类在树上栖息。朱鹮从1958年后虽未有官方报道,但在1979年前民间也较为常见,尤其在陕西省内多县广泛分布,而不是如某些报道中说“从1958年后的近二十年一直未见其踪迹”。1977年到1978年,甚至更早时期,在秦岭北麓的长安、户县(今鄠邑区)、周至等区域广泛分布,1981年5月之前未能调查到活体朱鹮,是因为“朱鹮在陕西为夏候鸟,调查存有季节的局限性”“交通不便,此次以步行为主,未深入山区”“无先进的照相器材,无生动的展示照片资料”等客观因素所致。
据说,1981年5月23日傍晚,在洋县金家河村,当听到空中传来朱鹮的叫声时,中科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刘荫增流下了热泪,苦苦追寻了三年的朱鹮终于被他们找到了。而原本他们要收拾行李,准备向甘肃徽县转移,是当地一位农民的报告改变了他们的计划。这位农民报告说,在金家河见到过他们要找的鸟。
《朱鹮保护蓝皮书》揭示,朱鹮种群衰退是由环境污染、食物缺乏、过度采伐、气候变化、非法猎捕等五大因素造成的。研究表明,随着近代农业的迅速发展,农药、化肥的大量使用,朱鹮等水鸟体内DDT(滴滴涕,化学名为双对氯苯基三氯乙烷)的生物富集导致其卵壳薄化,繁殖率降低。食物缺乏的原因,是耕作方式改变导致朱鹮觅食地(水田)面积减少,农药化肥的使用减少了水生生物的丰富度。农田和村落附近林木的大量采伐,减少了朱鹮的营巢地。全球气候变暖和干旱造成大面积水田和湿地干涸,朱鹮赖以生存的湿地大面积减少。据陕西省自然保护区与野生动植物管理站二级调研员曹保家介绍,朱鹮与人类活动较为密切,朱鹮的觅食地和营巢地通常位于居民点附近,历史上曾出现过大肆捕猎朱鹮的现象,这也是朱鹮种群减少和衰退的原因之一。
▲洋县是朱鹮的“快乐老家”(摄影/王维果)
朱鹮被重新发现以后,陕西洋县林业局即成立了“秦岭一号朱鹮群体”保护小组,开始朱鹮就地保护的探索与实践。后来,在此基础上成立了“洋县朱鹮保护观察站”。1986年,陕西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陕西省朱鹮保护观察站”。2001年成立“陕西朱鹮自然保护区”。2005年,经国务院批准晋升为“陕西汉中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管理局建立了“局-站-点”三级管理体系,辖区面积约375平方公里,涉及洋县、城固两县。朱鹮保护工作由此步入全新阶段。
中国方案 世界典范
科研工作者将朱鹮的种群分为野生种群、人工种群和野化放归种群三种。其中野生种群主要分布在陕西汉中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及周边县区,这也是全球惟一的野生朱鹮种群。朱鹮野生种群的保护发展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1981年至1990年为极小种群阶段。由于种群基数低(2对成鸟、3只雏鸟),保护经验不足,天敌危害严重,到1990年,野生种群数量维持在10只左右,面临灭绝危险。
1991年至2000年为缓慢增长阶段。朱鹮保护工作者通过改进野外保护措施,建立社区广泛参与的保护机制,取得良好效果,朱鹮种群数量稳步增长。2000年,野生朱鹮营巢地增加到18处,种群数量突破100只。
2000年以后为加速复壮阶段。随着天然林保护工程在秦岭地区全面实施,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建立提升了保护管理能力,朱鹮分布区森林、湿地生态系统得到有效恢复。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生态文明建设被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生态优先、保护优先的理念深入人心,朱鹮种群也进入快速增长阶段。2012年,朱鹮种群数量突破1000只。2020年,朱鹮营巢地增加到738处,种群数量达到4453只。野生朱鹮种群中幼体、亚成体和繁殖个体数量占比75%以上,种群性比约为1比1,种群年平均增长率18.85%。数据表明,朱鹮种群为健康的增长性种群。
1994年,时任国务委员兼国家科委主任宋健视察朱鹮保护工作时指出:“朱鹮的保护非常成功,给我们科学界、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都争了光。”1999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鹳、鹮、琵鹭专家组主席马尔科姆·考特称赞,“朱鹮保护是自然保护成功的典范,其他濒危物种的保护工作有许多地方需要向朱鹮项目学习。”2000年,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将朱鹮受威胁等级从“极危”(CR)调整为“濒危”(EN),标志着我国朱鹮保护取得了显著的阶段性成果。
2021年11月5日,记者前往洋县草坝村采访时,朱鹮观察员刘树文在电话里说,草坝村的朱鹮没有过去那么多了,平常仅有七八只。50多岁的刘树文是洋县草坝村人,自1990年担任草坝村朱鹮观察员至今三十多年,从未中断。据刘树文介绍,1992年到1993年间,草坝村南边山上的林子里出现了朱鹮的营巢,成群的朱鹮早出晚归,最多时有70多只。那时,刘树文有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要及时向县上报告朱鹮的活动情况。草坝村距离县城仅两公里多,常有外宾和上级领导来参观视察,希望能看到朱鹮。但朱鹮有时候会一连几天都不回来,因此,刘树文须随时掌握草坝村朱鹮的数量、活动时间等。
刘树文认为,造成草坝村朱鹮数量减少的原因,一个是朱鹮找到了新的更好的栖息地,另一个是草坝村离县城太近,越来越多的游客对朱鹮的生活有一定影响。不过,洋县的朱鹮数量明显增加了,几乎随处可见。刘树文介绍说,新近发现,10公里外的老虎沟水库旁边有上百只朱鹮。附近周家坎的几棵大树上经常能看到三四十只朱鹮。
资料表明,1990年以前,野生朱鹮繁殖地主要分布在秦岭南坡海拔1000米以上地区。自1993年,朱鹮繁殖地逐渐向海拔700米以下的低山丘陵地区扩展。朱鹮在汉江谷地的草坝村营巢、繁殖,表明朱鹮的栖息地已从山区扩展到平川地区。2020年春季野生朱鹮营巢情况调查分析显示,87.4%的朱鹮繁殖地在海拔600米以下地区,朱鹮从人烟稀少的山区逐步向人口密集的平川及浅山丘陵区扩展已成事实。
根据相关调查提供的信息,1995年以来,野生朱鹮除了相继出现在汉中城固、汉台、西乡、佛坪、勉县、南郑、宁强、留坝等县区,还延伸到安康汉阴、汉滨、石泉、平利、宁陕、岚皋等汉江及其支流川道,以及商洛镇安,宝鸡太白、千阳等地。特别是1999年,首次发现朱鹮进入汉中西乡县低山丘陵区营巢繁殖,标志朱鹮繁殖地从秦岭扩展到了巴山地区。据2020年野生朱鹮营巢数量调查显示,洋县以外朱鹮营巢地主要集中在城固、汉台、西乡等地,营巢数量占总数的39%。洋县以外朱鹮夜宿地的数量占总数量的60%。野生朱鹮栖息地面积由保护初期的不足5平方公里扩展到1.6万平方公里。
陕西省林业局副局长、陕西省林业科学院院长昝林森在《朱鹮保护蓝皮书》发布会上介绍说,在四十年保护实践中,我国探索形成了“就地保护为主、易地保护为辅、野化放归扩群、科技攻关支撑、政府社会协同、人鹮和谐共生”的朱鹮保护模式,其中,就地保护、易地保护、野化放归三大举措是朱鹮保护恢复的关键。
就地保护是濒危物种保护最有效的方式。四十年来,朱鹮就地保护主要采取了建立保护管理体系,推动社区共管共建,强化野生种群保护及栖息地恢复,发展绿色产业等一系列措施,使得朱鹮栖息地的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种群数量不断增加,种群得到进一步扩散。
四十年前,洋县政府就提出了不准在朱鹮活动区狩猎、不准砍伐朱鹮营巢栖息的树木、不准在朱鹮觅食区使用化肥农药、不准在朱鹮繁殖巢区开荒放炮的“四不准”朱鹮保护政策,并围绕朱鹮保护,转变发展方式,大力实施“生态立县”战略,积极推进绿色产业发展,走出了一条“生态引领、绿色蝶变”的发展之路,取得了显著的生态效益、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如阿拉善西北项目中心在洋县华阳镇实施的“鹮田一分”公益项目,既扩大了朱鹮觅食地,又确保了项目的可持续性,得到了相关部门和社会各界的肯定与好评。
记者了解到,2003年,陕西汉中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与世界自然基金会(WWF)合作实施了“朱鹮绿色水稻种植项目”“绿色有机大米”“朱鹮”等理念与品牌得到当地政府的大力推广,在实现农民增收的同时,恢复了大面积水稻田。2017年,朱鹮生态有机产品区域品牌价值评估达70.57亿元,洋县因此跻身全国农业区域品牌价值百强县。据2021年10月发布的统计资料显示,洋县有机生产示范区的农民人均纯收入远远高于全县平均水平,年净增1500多元。
陕西汉中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张亚祖解读《朱鹮保护蓝皮书》时说到,我们四十年的保护所做的或者是我们正在做的就是恢复朱鹮的生存空间,坚持不懈地保护森林和湿地两大生态系统,引导鼓励当地群众围绕朱鹮这一品牌发展绿色产业。汉中洋县率先探索出一条朱鹮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相互促进的模式,比如种植绿色有机大米,建立以朱鹮为主题的休闲度假场所。
记者了解到,目前,以朱鹮为主题的生态旅游业在陕西发展迅速,仅洋县就建成以朱鹮为主题的“AAAA”级景区4个、湿地公园6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观念已经被“青山绿水就是金山银山”的新理念取代,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成为新风尚。
飞越秦岭 首选铜川
据悉,朱鹮的易地保护与就地保护在我国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专业人士认为,易地保护是拯救濒危物种的重要辅助措施。对于朱鹮这种极小种群而言,保护难度极大,失败的风险较高。
1981年6月,洋县的野生朱鹮“华华”因需要救助被送到北京动物园,成为北京动物园的第一只朱鹮。1986年,北京动物园“朱鹮饲养繁殖中心”成立,利用野外救护的6只幼鸟建立了中国第一个朱鹮人工种群,并于1990年人工孵化出第一只朱鹮雏鸟。
1990年,原陕西朱鹮救护饲养中心建立了中国第二个朱鹮人工种群。2002年3月,从洋县调运30对朱鹮,在位于西安市周至县的陕西省珍稀野生动物抢救饲养研究中心(今陕西省珍稀野生动物救护基地)建立了中国第三个朱鹮人工种群。
此后,逐步形成了以陕西朱鹮保护区人工繁育中心和陕西省珍稀野生动物救护基地为核心的人工种群种,并通过种源输出和技术培训,先后支持、帮助河南、浙江、四川、河北、广东、上海和日本新潟、石川以及韩国昌宁等地建立起20余处朱鹮人工种群基地。
2007年5月,世界首次朱鹮野化放归工程在陕西省宁陕县实施。这次放归释放朱鹮26只,次年繁育出子一代个体,成功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朱鹮野化放归种群。在此基础上,我国相继建立了陕西铜川耀州种群、陕西宝鸡千阳种群、陕西西安周至种群、河南董寨种群和浙江德清种群。
▲铜川市耀州区沮河流域已成为朱鹮和其他鸟类的乐园(摄影/王华强)
秦岭以北第一个朱鹮放归实验区位于陕西省铜川市耀州区。2013年和2015年,在铜川市耀州区沮河流域的柳林林场先后两次成功放飞了62只朱鹮(2013年放飞32只、2015年放飞30只)。据铜川市耀州区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站长王华强介绍,朱鹮野化放飞至今,在柳林林场周边及耀州区庙湾镇蔡庄村、瑶玉村河道附近共筑巢17处,累计繁育出“铜川籍”朱鹮136只。其中,2014年繁育朱鹮幼鸟2只,2015年繁育朱鹮幼鸟14只,2016年繁育朱鹮幼鸟14只,2017年繁育朱鹮16只,2018年繁育朱鹮23只,2019年繁育朱鹮16只,2020年繁育20只,2021年已繁育31只。
铜川为什么会成为秦岭以北朱鹮放归的首选之地呢?王华强介绍说,这是由省上的考察小组经多次调研考察后确定的,省上的考察小组由常秀云、于晓平、路宝忠、高学斌等知名专家组成。专家们认为,铜川曾是朱鹮历史分布区之一,耀州区沮河流域与秦岭南麓洋县的地形地貌类似,周边有适合朱鹮栖息的大树,有河流,有湿地,也有灰鹤、黑鹳、苍鹭等朱鹮的伴生鸟类,具备了朱鹮的觅食条件和繁殖条件。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水田较洋县少一些,水生动物也不及陕南丰富。王华强认为,放飞朱鹮,本身就是一项具有挑战意义的工作,存在一定的风险,对当地的生态环境也是一种考验。“近年来,铜川的生态环境变得越来越好了,这也是最终选择铜川的一个重要原因。”王华强说。
2021年11月10日,本刊记者在铜川放飞朱鹮的柳林林场调研时,适逢朱鹮监测员王根生在河道向朱鹮投放食物。据悉,冬季气温下降,水生物减少,为保障朱鹮越冬安全,根据规定遇到极端天气要采取人工干预,为朱鹮投食,食物以泥鳅、黄粉虫为主,投食数量根据每个活动点朱鹮的个体数量投入。“这是今年冬季第一次投食,食物为活体泥鳅。”62岁的王根生说。
据介绍,铜川市耀州区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有正式工作人员6名,2016年以来,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从当地贫困群众中陆续聘用了16名监测管护人员,划分了各自朱鹮保护监测区域,监测员通过勤走、勤看、勤问,寻找朱鹮活动踪迹,对发现不利于朱鹮生存的行为进行立即制止,并每天如实填写巡护日志,每月整理朱鹮监测资料,详细记录朱鹮活动轨迹,为以后朱鹮研究和保护提供依据。庙湾镇玉门村监测员李公有告诉记者,他原本负责庙湾加油站至西川二矿沿河十几公里区域,最近增加了一个监测员后,他只负责庙湾加油站至玉门二组一段。其中玉门村至庙湾村之间有一个朱鹮监测点,为季节性夜宿地。根据监测,大约有十几只,冬季下午五点四十左右、夏季晚上八点左右为朱鹮飞回的时间。
目前,朱鹮在铜川耀州区各夜宿地已基本形成规律,偶尔因人为干扰或其它因素也会发生变化。每年3月,为沮河流域朱鹮的繁殖期。4月下旬,朱鹮雏鸟陆续出壳。6月上旬,新生幼鸟由雌雄亲鸟带领离巢出飞,离开枝头巢穴。朱鹮性情温和,防御能力不强,对生态环境的要求非常高,野生环境下,以小鱼、小虾等水生动物为食,主要天敌有蛇、黄鼠狼以及猫头鹰等猛禽。为了使孵化期朱鹮不受干扰,监测管理人员会轮流值班,劝阻参观者及摄影爱好者近距离拍照,并在筑巢树的树干缠绕上塑料布,防止蛇和黄鼠狼上树。工作人员还会在朱鹮巢穴下方支撑防护网,防止朱鹮幼鸟跌落,造成伤害。
调研中,记者还遇到西安两名摄影爱好者贺先生与张先生,他们是专程来拍摄朱鹮的。贺先生介绍说,他拍摄鸟类已十多年了,自从铜川有了朱鹮,他就经常来此拍摄,拍到了不少漂亮的朱鹮作品。贺先生告诉记者,现在到铜川来拍朱鹮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经常会遇到来自各地的摄影同行。
铜川市照金景区管委会主任闫新民告诉记者,他在照金景区时常能看到朱鹮。前几天,他在上班途中看到一群朱鹮飞过,随手拍下后做成了抖音,得到不少人的点赞和关注。陕西香山省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杨增耀接受采访时说,香山自然保护区虽然不在朱鹮放归区域,但朱鹮经常会飞到香山来,给游人带来不少惊喜。
据王华强介绍,目前,耀州区沮河上下游野外能监测到的朱鹮共有70余只。栖息地主要分布在柳林林场周边河流湿地、庙湾镇走马村库塘湿地以及玉门村河道附近,照金镇、瑶曲镇河道也有少量分布。建在柳林林场的巨型网笼里有5只朱鹮正在接受饲养救助。监测发现,铜川朱鹮的繁殖区域已经扩大到铜川市最北部的宜君县五里镇,工作人员监测到一对2018年在耀州野外出生的朱鹮已繁育出3只健康的幼鸟。同时,在延安市富县直罗镇的葫芦河流域发现的一只游荡觅食的朱鹮个体,经确认是由铜川飞过去的。这一发现意味着朱鹮在秦岭以北野外繁殖地和活动区域再次向北推进了100多公里,为朱鹮秦岭以北异地扩散、繁殖研究提供了科学依据。
随着监测范围的不断扩大,2021年春季又发现两只“铜川籍”朱鹮自然迁飞到宝鸡千阳,并分别与宝鸡野化放飞的朱鹮“喜结良缘”,两个巢成功繁殖出7只朱鹮幼鸟。王华强说,这种异地间的配对成功,对朱鹮种群间增强遗传基因互补迈进了可喜的一步。据了解,铜川野外放飞的朱鹮活动区域已经扩散到西安、宝鸡、咸阳、渭南和延安五个地区,生存状况良好。
艺术宠儿 友谊纽带
朱鹮是地球上最古老的鸟类之一,鹮类家族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大约六千万年。
朱鹮最早记载于《史记》《汉书》《禽经》《本草纲目》等古籍,因体态美丽优雅,忠贞吉祥,深受人们的喜爱,与秦岭大熊猫、金丝猴、羚牛合称为“秦岭四宝”。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朱鹮保护事业的发展,涌现出大量以朱鹮为题材的书画、音乐、舞蹈、影视、诗歌等文学艺术作品。《朱鹮飞回来了》被选入小学课本,朱鹮特种邮票在中国、日本、韩国等多国相继发行。《保护朱鹮》《世界珍禽——朱鹮》等多部影视作品荣获国内、国际影视大奖和梁希科普奖。2020年,朱鹮夫妇“红红火火”孕育新生命慢直播,累计观看量达1亿人次,5300万参与讨论留言。特别是舞剧《朱鹮》荣登央视2021年春节联欢晚会,使朱鹮以“惊艳”的方式引起了全世界的关注。朱鹮与大熊猫、羚牛、金丝猴牵手组团,成为刚刚结束的第十四届全国运动会“吉祥物”,成为东道主陕西的形象代言者,展示了生态陕西的独特魅力。
朱鹮还是中国特有的文化符号和生态名片,作为具有重要国际影响的珍稀物种,朱鹮保护已超越物种保护本身。
1985年,中国林业部与日本环境省签署《中日共同保护研究朱鹮会议纪要》,中国出借朱鹮“华华”与日本朱鹮“阿金”配对。1994年,应日方请求,中国将朱鹮“龙龙”“凤凤”出借日本。1998年,中日两国达成赠送朱鹮协议。1999年,中国将朱鹮“友友”“洋洋”赠送日本,并派技术人员赴日指导饲养繁育,当年成功孵化朱鹮幼鸟1只。2000年、2007年、2018年,中日双方先后三次签订提供朱鹮协议,中国将“美美”“华阳”“溢水”“楼楼”“关关”等5只朱鹮赠送日本,并约定将其繁殖的部分后代返还中国。截至2016年,日本累计向中国返还朱鹮47只。
2008年,中韩两国签署合作备忘录,中国向韩国赠送一对朱鹮“洋州”“龙亭”。2013年,中国再次向韩国赠送一对朱鹮“金水”“白石”,并派出技术专家帮助韩国开展饲养繁育,使朱鹮重现朝鲜半岛。
《朱鹮保护蓝皮书》表明,截至2021年,中国向外输出朱鹮共14只,其中向日本出借3只、赠送7只,向韩国赠送4只。以朱鹮为纽带,中日韩三国政府、民间组织及有关国际组织开展了多种形式的合作交流。日本出云市和中国汉中市结为友好城市。日本NHK电视台在洋县拍摄朱鹮生态专题片,向日本民众介绍中国朱鹮及其保护情况。陕西三所学校与日本新潟三所学校签署交流协议书,陕西洋县与日本新潟县新穗村结为友好县村,等等。
2019年,“友好之轮,和美世界”朱鹮文化展亮相大阪G20峰会。2021年,“面向世界——朱鹮发现四十年中日韩线上纪念活动”在陕西省林业局成功举办。“朱鹮从秦岭起飞”成为世界共识。
记者了解到,朱鹮保护研究成果,是我国多家保护机构、科研院所密切配合,通力合作的结晶。前不久经国家林业与草原局批准正式成立的“朱鹮保护研究国家创新联盟”,被视为朱鹮保护的利好消息。该联盟由陕西汉中朱鹮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为牵头单位,理事单位由17家国内大专院校、科研机构、行业主管部门、传媒集团等单位组成。联盟致力于依托我国朱鹮保护研究的领先地位,以朱鹮种群保护与发展为目标,以提升朱鹮保护创新实践能力为方向,加强国内外交流与合作,深入探讨朱鹮保护的关键技术,为全球朱鹮种群保护提供“中国模式”,为国际濒危物种保护提供“朱鹮模式”。有研究者认为,这标志着朱鹮研究体系和工作机制将得到进一步完善,为朱鹮保护事业的发展将提供坚强的科技支撑。
昝林森介绍说,经过四十年不断地探索实践、改革创新,我国相继攻克了极小种群保护、人工饲养繁育、疾(疫)病防控和野化放归等技术难题,形成了一套科学、规范、完整的技术理论体系,成为世界朱鹮保护研究的科学高地,朱鹮已经基本摆脱了濒临灭绝的风险,但是受其生存环境和自身诸多不利因素影响,朱鹮保护的未来依然充满挑战。
昝林森表示,下一步,我们将积极作为,不断发展和完善朱鹮保护模式,在实施秦岭北麓连续十年野化放归行动的同时,科学推进其它历史分布区野化放归,促进朱鹮种群持续扩大扩散,实现野生种群稳定、可持续繁衍。同时,希望全社会共同关注、参与濒危物种保护,充分发挥朱鹮这一生物多样性保护“旗舰物种”“伞护物种”的作用,带动促进全省乃至全国生态空间治理事业,助推经济社会发展绿色转型,为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地球家园贡献力量。
记者了解到,陕西省有关方面已研究和编制了《陕西朱鹮野化放归工程总体规划》和《朱鹮人工繁育及放归管理规范》,自2020年开始实施秦岭北麓连续十年野化放归行动,继2020年9月在西安秦岭植物园成功放飞20只朱鹮后,2021年10月21日在渭南华阴市放飞21只朱鹮。目前,陕西省自然保护区与野生动植物管理站有关专家正在调研考察,为2022年朱鹮放归选址作准备。
(责任编辑 王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