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新疆北鲵。记者李琴摄
5月,新疆北鲵进入繁殖季节。这意味着,又一次种群数量增长机会的到来。
但活下来并不容易。如今,一项针对新疆北鲵的新项目落户温泉县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这种跟恐龙同一时期的古老物种获得了65万元的保护资金,人们希望新疆北鲵的“哭声”更加嘹亮。
留住新疆北鲵的“哭声”
2006年8月在距离新疆温泉县城60多公里的别珍套山脚下一个叫虎里加洼的山谷中,修路挖掘机开到一条叫阿拉图的小溪旁作业时发现了新疆北鲵。
新疆北鲵的祖先生活在两亿四千年前,和侏罗纪的恐龙、翼龙生活在同一时代。后来,由于地壳上升,湖水干枯,它们被挤压在地层中,成为历史上已灭绝的古生物化石。令人感到稀罕的是,居然还有一部分鲵鱼活了下来,而且就在新疆塔城、温泉县一带。因常发出像小孩哭的声音,也被称为娃娃鱼。有研究指出四亿年前的鲵鱼要大一些,有40多厘米,现代的北鲵,最多不过10厘米。
新疆网讯(记者葛文君报道)逐光而去,在一片清澈的浅水中,他的目光总能跟随它们摆动的身影。小溪中,荧光色的新疆北鲵格外醒目。
袁亮能够看见老师王秀玲脸上微微颤抖的肌肉,那是抑制不住的激动。30尾皮下注射了色素的新疆北鲵放归到苏鲁别珍栖息地,以便日后跟踪。
一年后,两人再次来到新疆温泉县,小心翻动溪边的石块,寻找自己标记过的身影,他们甚至做好了见到奇迹后尖叫的准备。可那些曾经出现过新疆北鲵身影的地方,却只有缓慢流动的小溪。那抹荧光色彻底消失了。
三年来,同样的尝试不断重复着,这种世界濒危物种的保护研究者,一直希望听到更多的新疆北鲵“婴儿般的哭声”,但这种被人们称为“娃娃鱼”的生物,回归自然的旅途依然坎坷。
北鲵最后的家园
5月17日午后,新疆师范大学的新疆北鲵研究中心。
60多平方米的房间,被24平方米的孵化池占据。阴凉的室内,窗户全部敞开。孵化池里的新疆北鲵摆动尾鳍,在水面上吐出一个气泡,缓慢的行动总会让参观者误以为它在睡觉。
袁亮习惯在这里穿着长袖衣服。冬天时,因为拆除暖气会让长时间待在室内的工作人员牙齿打颤。18摄氏度是新疆北鲵对于室温的基本要求。
这个在1866年被首次发现的物种,被人们称之为“娃娃鱼”。据说,它们可以发出“婴儿般的哭声”。
其实,北鲵并没有发声系统,袁亮解释,所谓“婴儿般的哭声”,可能是它探出水面换气时,呼出气泡发出的声音。
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西北部,南北分别横亘着别珍套山、阿拉套山。据史料记载,博尔塔拉河发源于两山会合处的别洪林达坂,自西向东流经的温泉西部山区成为新疆唯一存活下来的有尾两栖动物——新疆北鲵的栖息地。
人类第一次发现“娃娃鱼”,距今147年;再次发现,已是123年后,其生存现状并不乐观。
1997年,在博州温泉县建立自治区级“温泉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和“温泉县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保护站。作为濒危动物它早已被列入国际保护自然和自然资源联合红皮书,1998年被列入中国濒危动物红皮书,等级为“极危”。
即便是建立了保护区,对“娃娃鱼”的数量,杨于俊还是谨慎地选择了“稳定”一词。这位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站长介绍,关于新疆北鲵的种群数量,最近的一次统计是在2006年。当时保护区内的数量不超过3000尾。由于另外3个栖息地不在保护区范围内,这个统计并不完全。杨于俊估算,如今的数量和这不相上下。
与此相对应的是,去年年底发布的《中国生态足迹报告2012》显示,新疆北鲵的处境仍旧堪忧。
这份报告得出的结论是,除了麋鹿和朱鹮的种群快速增长、大熊猫和亚洲象的种群有缓慢恢复趋势之外,包括新疆北鲵、白鳍豚等在内的多数关键物种处境未有明显改善。下降率几乎都在90%,而威胁濒危物种生存的因素包括盗猎、城市扩张、全球气候变化和道路基础设施建设等。
被称为“新疆北鲵之母”的王秀玲预言,“如果没有有效的保护措施,新疆北鲵的灭绝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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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归北鲵消失
上世纪80年代以前,这种被俄国人称之为“亚洲北鲵”的生物,从来没有出现在国人的眼前。
根据史料记载,众多学者、研究人员前往新疆按图索骥,却一无所获。
1989年9月,新疆师范大学教师王秀玲首次采集到了新疆北鲵的标本,同时也宣告中国结束了无此生物标本的历史。遗憾的是,却与6个月前实施的《野生动物保护法》中的“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擦肩而过。这距俄国人凯赛尔最后一次发现这种动物已经过去了123年。
每年5月,进入新疆北鲵的繁殖季节。
在苏鲁别珍靠近溪水边的石块下面,运气好的话可以看到粘在下面的卵胶囊。可新疆北鲵有种内残食现象,最终导致野外孵化出的幼体成活率较低。
有别于相关资料中记载的繁殖方式,2011年,王秀玲和袁亮观察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雌性在石块底部产出一对卵胶囊,呈倒“V”字形挂在石块下,雄性争先恐后前往受精,形成受精卵。卵粒数30~ 98粒不等,孵化期为46~50天左右。
这一发现,让他们兴奋不已。这意味着,在厘清受精方式后,将大大推进人工孵化、人工繁殖的进度。
为此每年5月,新疆北鲵研究中心的工作人员会前往温泉北鲵自然保护区,采集卵胶囊,带回研究中心进行人工孵化。卵胶囊呈透明状,一层薄膜内两侧分布着受精卵。一个多月后,1厘米左右的幼体“破膜而出”。
截至目前,研究中心已经累计成功孵化500多只。
多年的孵化经验表明,孵化出的北鲵,三个月能长到7~8厘米长。袁亮说,根据物种性成熟时间占寿命的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推算,新疆北鲵的性成熟时间为5年,寿命一般为25岁左右。
新疆北鲵研究中心6个孵化池,使用两个面积为4平方米的水池。在目前的天气状况下,工作人员每2天换一次水,通过对自来水的除氯处理,就可以成为新疆北鲵的栖身之地。红线虫、面包虫、蚯蚓则是新疆北鲵的饵料。
也正是在这样一片“衣食无忧的温室”里,“自残”现象极少发生,最长的新疆北鲵可以长到28厘米,王秀玲介绍目前孵化率达到90%。
似乎一切都表明,种群数量的恢复,只待人工孵化的小北鲵放归自然。
事实上远非如此简单。
文章开头的场景正是2009年的那次放归,结果是“全军覆没”。此后的三年时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袁亮遗憾地表示“效果并不理想”——让人期待的荧光色总是一次次消失。
每年9月的放归,致使新疆北鲵很快就进入冬季。在漫长的冬季里,食物的缺乏、环境的改变让它们没法适应。
2013年,研究人员不得不调整放归时间,延长人工饲养的期限到来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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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响希望的号角
人工扩充种群的努力,从未停止过。
早在1994年,王秀玲就实现了新疆北鲵的人工繁殖。但这位对北鲵有24年研究的专家意识到,和栖息地环境相比,这仅仅是“隔靴搔痒”。
对此,杨于俊感同身受。
从温泉县到苏鲁别珍栖息地,47公里的路程。694.5公顷的保护区包括苏鲁别珍以及用其命名的1号、2号共三个栖息地,其中的核心区面积为100公顷。目前,保护区周边设置了围栏。杨于俊和同事们定期对保护区巡查,防止人员和牲畜的践踏、盗取。
作为保护区管理站的负责人,杨于俊目睹了保护区内泉眼的干涸。最初周边共有40多个泉眼,如今在全球变暖的背景下,水位下降,几十公分的浅水当中,极易被鸟类发现。
更甚者,根据王秀玲的监测,个别新疆北鲵的身上还出现了黄斑、瘤状物。
让保护人员鞭长莫及的是,新疆北鲵的另外三个栖息地还包括捷麦克、阿克赛、萨尔巴斯托,全部处于自然状态。
为此,在去年的全国两会上,来自新疆大学生命科学与技术学院的阿不都拉·阿巴斯教授,向大会提交了“关于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建设规划的建议”,呼吁将另外的三个栖息地也纳入进来,并增加专项经费。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保护区实施了饮水工程,以此来补充湿地水源。
杨于俊介绍,新疆温泉县投资40多万元修建引水工程,把附近阿拉套山的雪水引入苏鲁别珍等四处新疆北鲵栖息地,使北鲵种群今后能安全越冬。
王秀玲似乎想得更远,她认为应该充分利用当地的饮水工程,改用滴灌方式,减少蒸发,以此来补充水源。可这一项目下来,至少需要70万左右的资金。
转折最终来临,“中国艾比湖流域可持续管理与生物多样性保护项目”“新疆北鲵保护监测研究与公众意识提高子项目”日前正式落户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该项目获得全球环境基金逾65万元的资金支持。项目分为货物采购和咨询服务两部分。目前17.8万元的摄像机、电脑等野外监测设备已到位。
此外,咨询项目确定新疆师范大学作为咨询顾问,咨询项目金额47.8147万元。主要是开展新疆北鲵自然保护区生物资源威胁因素调查、北鲵野生种群动态监测、北鲵相关科学问题研究等,并提交新疆北鲵及其栖息地的威胁因素分析和减少对新疆北鲵的威胁因素研究及栖息地保护策略研究报告等。
不出意外,再过一个多月,新一批“娃娃鱼”就会诞生,“婴儿般的哭声”会再次响起。对北鲵保护者而言,这哭声不是绝望,而是新希望的号角